我实在想不起,几十年来,全中国的艺术理论,不,全中国的所有文化理论,有哪一项成果,能超过它。
我问过很多文化人、理论家。他们想了好久,找了好久,排了好久,最后都摇头,说:“确实找不到一项。”
那么,我又要提醒大家,就在这个日子的两个星期之后,一九六二年五月九日,上海的另一位文化巨匠巴金,将有一个发言,题为《作家的勇气和责任心》,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阻碍中国文学发展的主要障碍是“棍子”。实践证明,那是对“文革”灾难的预言。
一九六二年的晚春季节,上海显得那么光辉。大创建、大发现、大判断、大预言,居然一起出现。
光辉之强,使整整半个世纪之后的今天还觉得有点刺眼,因此大家故意视而不见,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一样。
若问今日媒体:五十年前,这个城市出现过什么值得记忆的文化人物和文化事件?答案可能是两首广泛宣传的歌曲,三段市井听熟的唱词,一堆人人皆知的明星。当然,还可能排出几个据称博学、却不屑写文章发表自己见解的教授。不管再怎么排,也挨不到黄佐临的文章,巴金的发言。
五
黄佐临先生在“文革”中的遭遇,我不想多说。理由是,他自己也不想多说。
对这类事情我早有经验:受苦最深的人最不想说,说得最多的人一定受苦不多,说得高调的人一定是让别人受了苦。
在不想说的人中,也有区别。在我看来,同样是悲剧,巴金把悲剧化作了崇高,而黄佐临则把悲剧化作了喜剧。或者说,巴金提炼了悲剧,黄佐临看穿了悲剧。看穿的结果,是发笑。
他的几个女儿都给我讲过他在“文革”中嘲弄造反派歹徒,而对方却不知道被嘲弄的很多趣事。有几次讲的时候他在场,但他不仅没有搀和,反而轻轻摇头阻止。
不管怎么说,他对那场灾难的最终思维成果是非常严肃的,那就是对知识分子心灵的拷问。“文革”结束后不久,他到北京,导演了布莱希特名作《伽利略传》(与陈?J合作
)。
当时,为了拨乱反正,全国科学大会刚刚召开,知识分子在业务上应该有驰骋的空间了,但他们在精神上能不能建立尊严?《伽利略传》及时地提出了这个问题,一时震动了整个京城。
人们说,从来没见过一部戏能够在关键时刻如此摇撼人们的灵魂深处。又说,这是“科学大会”的续篇,只不过这个“大会”在全国知识分子的心底召开。
“北焦”已逝,“南黄”北上,京城一惊,名不虚传!
从北京回上海之后,黄佐临先生决心加紧努力,在“写意戏剧观”的基础上推进“民族演剧体系”的建设。他如饥似渴地学习和探索,从事一个个最前卫的艺术实验,几乎让人忘了,他已经快要八十岁。
那年月,我见过很多“劫后余生”的前辈学者,温厚老成,令人尊敬,但思维都已严重滞后。没有一个能像黄佐临先生那样,依然站在国际艺术的第一线,钻研各种新兴流派,生命勃发,甚至青春烂漫。
那时候的他,变得比过去任何时候都“帅”,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无与伦比的光辉。
他的女儿黄蜀芹导演说,一位中年的前苏联女学者尼娜告诉她:“哎呀,我简直是爱上你爸爸了,很少见到像他这样高贵、有气质的!”尼娜看来是真的爱上了,因此到处对别人这样宣称,终于传到了黄佐临先生耳朵里。他回应道:“那好啊,中苏友好有指望了!”
老年男子变“帅”,一定是进入了一个足以归结一生的美好创造过程。
我在《霜冷长河》一书中对“老年是诗的年岁”的判断,主要来自于对他的长期观察。
当时,我的每一部学术著作出版,他都会在很短时间内读完。我曾经估计,他可能更能接受我的《世界戏剧学》、《中国戏剧史》这样的书,却未必能首肯《观众心理学》(初版名《戏剧审美心理学》
)。因为《观众心理学》几乎否认了自古以来一系列最权威的艺术教条,只从观众接受心理上寻找创作规则。这对前辈艺术家来说,有一种颠覆性的破坏力。没想到,这部书出版才一个月,他的女儿交给我一封他写的长信。
他在信里快乐地说:“读完那本书才知道,自己一辈子都在摸索着观众心理学。这情景,莫里哀在《贵人迷》里已经写到,那个一心想做贵族的土人花钱请老师来教文学,知道不押韵的文章叫散文,终于惊叹道:原来我从小天天都在讲散文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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