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不知是什么十恶不赦之徒,只剩最后一口气了都不被他们放过。众仙织成的法阵在那人的头上亮起,他的残破姿态清晰地显在光下。
再一眼,阿苗全身血液冷却——那人脏污的袍脚处,绣着一圈叶纹——
喜服上的花纹相连,代表着这一对新人今世相缠、永不分离……
原来那一身红不都是染了血,这本就是一身红衣,是卫昭的喜服。
她推开拦在她面前的萜玄,跌跌撞撞地跑去,脸上的神情太过怆然,众仙一时怔住不防被她突破了包围圈。
阿苗看着那人。
他靠着鬼寺的断壁跪坐着,双手无力地垂着,连脊背都塌了下来。卫昭从前说过:己身正,宁折不屈。便是伤重也会维持自己的身姿,所以这样颓然的人,必然不是卫昭。
她跪下,仍比他高出一截,捧着他的脸强压着手指的抖动拨开他脸上的乱发,睁大眼睛想看清他的模样,视线却始终模糊一团。
用力眨了几下眼睛,将泪水都落干,眼中清明的短暂间隙里她终于看清了那张满是血污的脸孔——罗刹角断裂、恶鬼纹退去,眼中一片沉黑再无光彩。
这分明是她的卫昭啊。
这是卫昭的眼睛,应当是不动声色的,但内里却常常暗藏着汹涌波涛。这是卫昭的鼻子,他动情时会贴着她,挺直的鼻子总是比嘴唇先一步被她的身体感受的。这是卫昭嘴唇,她最怨的便是他这张嘴,什么都不说,说了又让她五脏皆痛……
她从未像这样嚎啕到撕心裂肺。
天地不忍,阴了天色遮盖这至悲至痛的画面。神魔井中亡灵被灼烧后的灰烬飞散出来,随风吹向四方,就像是正下一场雪,一场灰黑色的、掩盖不了任何罪恶的雪。
阿苗将卫昭的头抱在怀里,埋在他的发间,流出的眼泪滚烫,只有最灼热的心口血能与之相比。“你不是说你不会把我丢下的吗?你不是说要一直在我身边的吗?卫昭,我听你的话来找你了,但你为什么食言……”
众仙手中的法器闪烁,但无一人上前打断她。听闻这位拯救三界的监星间仙使爱上了妖界女妖,如今看来便是她了。仙妖之隔在生死面前是如此渺小,他们默许这只女妖来送他最后一程。
卫昭动了,似用尽了全身力气缓缓抬起手,还未完全褪去的鬼爪之下,是阿苗脆弱的后背。
萜玄突然色变,手心一展用神力凝出一道尖刺,但迟迟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。因为他看到在漫天的飞灰中,卫昭倾身吻住了阿苗。
时间定格,一场灰雪落了他们满头。
耀日破云,他终于还是回来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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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逢谷正山道宗一年一度的分山大会。
“长舆,你是我们之中资质最好的弟子,一定会被收入掌门的山宗。”
每年立秋之日,各山执掌都会从山门中选择亲传弟子悉心培养,其中最好的去处自然是各山之首——掌门座下。
掌门门下现有兆华、乐正和元极三人,皆是谷正山这一辈中的出众弟子。
长舆抿了抿唇,淡淡道:“掌门要求甚高,我不一定能进。”
“别谦虚,你可是在山下的时候就被左山执掌一眼相中带进谷正山的,课业师傅们都夸你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好苗子,这要是都没进山首,还有谁能有这个机会啊?”
又有一人开口:“其实我觉得西山卫师尊也不错,他可是实打实得道成仙过,就是不知道收不收徒……”
此言一出,房中弟子皆默然——
得道成仙过是不错,可是因为和女妖相恋自甘舍弃仙身大道,悟破了最终还是在情爱上兜兜转转。在他们看来,这是一件极其耻辱之事。这位卫师尊如今和他们一样是凡人之身,或许是无处可去了便回到了谷正山。因为曾是山中弟子,又是成过仙的,掌门便把西山辟给了他,门中也尊他一声卫师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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