劳伦佐撞开门锁时,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在水面漂浮的红发,瘦削的肩胛骨在发丝间显露一点轮廓,像沉没洋面的苍白冰川。
哗啦--!
伊芙琳被拎出水面,打湿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,她因为凉意打了个寒颤。口鼻中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是水,她剧烈咳嗽着睁开眼,对上充溢着冰冷怒意的红眸。
她没立刻反应过来,又缓了缓,才意识到劳伦佐站在水里,手臂扣在她腰间。她几乎倚在他身上,几缕头发钻进他衣领,发梢垂落的水珠还在不断地在他衬衣襟前肩上洇开浅灰色的湿晕。
“我好像睡着了。”她喃喃,下意识地看向别处。
劳伦佐将她的脸扳回来,面无表情:“你可以多花几秒努力想个更高明的借口。”
思绪逐步恢复运转,伊芙琳也觉得正常人都会觉得她的说辞离谱。渡船上、还有来帕拉迪索的一路,她几乎一直在昏睡,常理来说不该还有睡意。当然,从猎人杀手在她面前把头放回肩膀上的那刻起,常理这东西就离她远去了。于是,伊芙琳不由低声辩解:“如果真的有那种打算,我不会挑那么麻烦的死法。”
劳伦佐的表情顿时有些微妙。
身体越来越冷,她没忍住打了个喷嚏。“给我找件衣服。”她抬眸提出正当要求,睫毛顶端沾上的水珠随着眼睛眨动快速而无声地滚落鼻尖,而后是唇角和下巴。
劳伦佐以视线追着水珠的轨迹,直至它没入他衬衣前襟的水渍。很突然地,他一言不发地拎着她离开水池,把她往大理石长凳上一放。
石面比吸血鬼还凉,伊芙琳有点坐不住,还没来得及动弹,一条长绒浴巾兜头把她罩住。她机械地开始擦头发,又有什么东西不客气地扔过来,是件浴袍。
随后门被带上,闯入时暴力脱落一半的锁芯晃荡着敲击门板,哐当,哐当。
伊芙琳盯着门锁看了一会儿。如果对方不是劳伦佐,她都要以为他在不好意思了。
※
伊芙琳光着脚下楼。
浴室地上的战斗服和靴子都被刚才动静溅出的水花打湿,进了水的鞋不如不穿。朝暴风静止的会客厅的反方向走,她闯进一间又一间相似又不甚相同的华美房间,摆设和家具都古老而昂贵,但在她眼里都一样,暮气沉沉,缺乏有人生活在其中的迹象。
帕拉迪索庄园早已随前任主人死去。
她猜想劳伦佐也不怎么来这里。毕竟他有更多邪恶的事要忙。
在伊芙琳怀疑自己要在古宅中迷路的时候,她终于来到一间看陈设应当是餐厅的宽敞房间。一整面墙都是窗户,外面是因为缺乏修整而繁茂过度的树林。只有风动树摇的时候,才有水银般的月光从枝桠的缝隙间漏下,滑过窗棂,落到光洁的地面上。
劳伦佐靠在长餐桌边,左手以危险的动作玩着一把小刀。
伊芙琳在门边驻足,他抬头看着她,随手将刀插进台面,指着一箩新鲜浆果说:“从附近农户花园里拿来的。他们大概打算拿它们进镇贩卖,没有毒。”
看来劳伦佐对填饱肚子的理解和她有很大偏差。
他读懂了她的表情,反问:“你难道希望我抢一头牛在庭院里宰杀?”
伊芙琳不理他,抓了一把浆果扔进嘴里。莓果季节的第一批果实很酸,饱腹感微乎其微。她皱起眉毛,又来了一大把。强烈的味觉刺激让她找回了些微活着的实感。
新鲜的浆果脆弱易碎,指甲略微刮蹭、手指用力一些就会破裂渗出汁水。伊芙琳的指尖和唇角很快染上淡淡的紫红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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